“才子”說:金聖歎小說理論的核心範疇 3三、“才子”說的意義 中國傳統的文學觀是政治倫理型的,多以文學的社會功用為指歸。如孔子提出“興觀群怨”說,認為文學有“感發志意”、“觀風俗之盛衰”、“群居相切磋”和“刺上政”[50]的作用。而且,所有用文字寫出來的東西都被統稱為“文”或“辭”,並由一個不可見的“道”來制馭:“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。辭之所以鼓天下者,乃道之文也。”[51]中國古代小說因其“小”而一直在“道”的視野中被放逐,或處於依附“道”或“政教”的從屬地位,其自身作為藝術的文學之價值和意義反被嚴重忽視,甚至被抹煞。金聖歎“才子”說關於“天下至文”之普遍和形而上學的設定,即關於文學本體性問題的認識,構成了文學藝術自律與獨立的理論基礎,而突破了傳統文學觀念的桎梏。顯然,金聖歎的文學觀念是內指的,它確立了文學藝術作品的獨立自足性。 晉代時陸機提出:“詩緣情而綺靡,賦體物而瀏亮。”(《文賦》)劉勰繼承了陸機以情釋辭的思路論文。《文心雕龍》雲:“情以物興,故義必明雅;物以情觀,故詞比巧麗”(《詮賦》);“情以物遷,辭以情發”(《物色》)。他們都以情感之抒發闡釋文學的文本特性,如“綺靡”、“瀏亮”、“巧麗”等,而將文學的言說引入了一個更高的層次。顯然,金聖歎所繼承的是魏晉六朝文學批評的思路,即從文本特徵中領悟文學特性。不同在於,六朝文論將文學特性歸之於主體情感,金聖歎則從超驗的形而上學的角度解釋,歸之於“不得不然者”。有學者指出,小說評點家拈出“法”以論小說,不是對於當時復古詩文理論的平庸模仿,而應當理解為對於小說文體的文學特性的有得之見;小說評點家之“法”正如六朝文論家之“文”,都緊扣文體特徵發掘文學之所以為文學的實質所在。只是,“(明清評點家)沒有魏晉六朝強大的人本哲學、美學思潮作背景,人生所面對的理想與現實的差距之大也遠甚於中古時期。故論文的整體‘氣象’弱於六朝,這是不奇怪的。它的主要貢獻是對新興文體作出的批評反應,提煉、建立適合分析新文體的批評範疇,如結構、文理章法、反諷修辭、寓意等。綜合其批評的收穫,明清評點學當之無愧是古典文論史上第二次‘文學自覺’。”[52]以金聖歎“才子”說觀照之,這是頗有見地的。正是以“才子”說作為理論思維的“阿基米德點”,金聖歎展開了小說的“文法”理論即形式的批評,以構築其小說敘事理論的框架;因此,“才子”說是金聖歎小說評點中的核心範疇,它的提出標誌著具有近代色彩的“純文學”美學觀念的崛起。錢穆先生曾經指出: 中國文化中包涵的文藝天地特別廣大,特別深厚。亦可謂中國文化內容中,文藝天地便占了一個最主要的成分。若使在中國文化中抽去了文藝天地,中國文化將會見其陷於乾枯,失去靈動,而且亦將使中國文化失卻其真生命之淵泉上所在,而無可發皇,不復暢遂,而終至於有窒塞斷折之狀。故欲保存中國文化,首當保存中國文化中那一個文藝天地。欲復興中國文化,亦首當復興中國文化中那一個文藝天地。[53] 金聖歎“才子”說的提出,及其對於“才子書”藝術品位的深入剖析,在學理的層面上,把中國文化中包涵的文藝天地成功地展現在了人們的面前,使我們充分認識到了“中國文化中那一個文藝天地”。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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